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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強入主祠堂打擾其先祖之靈
欣賞重點在於建築物主體及外牆
呈現濃濃的客家風

臉書又出事了





引用資料來源遠見雜誌


其實是很多人懶得把臉書帳號刪除
臉書的全盛時期已過
也全因過份商業化操作把別人的隱私賣掉惹眾怒

A Dear 老鄒 Letter (後篇)

就學就業結婚生子彷彿是那個年代多數人成長的固定生涯模式,每個
階段開始我們會認識一些人,每個階段結束我們會離開一些人,有些
人會從這個階段延續到下一個階段,甚至橫跨更多人生階段,但終究
會面對著離別,老鄒就這樣離開我的高中生活圈,往後再也沒有參與
我的人生,那個年代沒有手機沒有社交軟體,每一個階段就自然淘汰
,我汰人人,人人汰我,曾經有篇報導說現代的社交軟體有個壞處,
本來是階段性會自動離開的人一直被強迫拘留在通訊錄上,熱情不再
又聊不出新火花,只有彼此尷尬又彼此猜忌的社交,幻作一個個圖示
勉強虛應。

當兵的時候我跟學妹分手了,她寫給我一封信說她要結婚,我小氣的
沒有回信沒有挽回沒有祝福,心裏充滿難過,軍中把這種事情俗稱為
兵變,有人會心情大受影響作出許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我平凡度日獨
自承受孤獨,那些當兵的同袍也是一個階段的人生圈圈,其中也有特
別要好的,我只告訴少數幾個人,把它當作笑話說說,那個年代很流
行磁帶放音機和收音機,比後來的隨身聽更大一些些,軍中營舍內有
娛樂的音響設備,但個人無法帶這種東西進去,好在可以攜帶卡式磁
帶進入營區,我買盜版的西洋老歌精選,反覆的聽A Dear John Letter 
,同袍常把我的卡帶抽換成閩南歌曲,他們喜歡聽舞女、車站、愛拚
才會贏等

我仍然是五音不全,沒辦法帶頭領唱軍歌,軍中也有不乏像阿寬那樣
音準極強的人,聽過一次教唱就學會軍中專用的歌曲,也有喜歡搞笑
的同袍可以把各種軍中背誦的口訣套用包青天的曲唱出來,這時候我
現一件事情就是我們的國歌有點小問題,也許作曲者沒有考慮到普
大眾的唱歌能耐,其中有一小段音域過高,只有極其少數阿兵哥能
出來其餘的都在合音或降階含混過去,即使像我這樣爛的音樂素養
,也能聽出每次負責教唱的副連長在唱國歌唱到這段時破嗓,我也想
起高中樂隊有吹奏大喇叭的小胖吹到這部分時卡關一口氣提不上去
,甚至手忙腳亂出現叭咘的聲音,引起全校哄堂大笑,朝會嚴肅唱國
歌的氣氛頓時輕鬆不少,據前排個子矮小的同學說連校長都不由得露
出微笑。

A Dear John Letter   的獨白我在盜版附贈的歌詞中找到了,這首歌真
很特別,女聲唱歌的主要部分在前段,後段竟成變成背景音樂,男
獨白部分變成主要部分,老鄒對有興趣的部分是很有幹勁地,他一
道男生獨白是什麼意思了,這首歌說不定女聲與男聲部分他都會
他跟大他三歲的女朋友....說實在我是不太看好的,那天晚上他也
出我的疑慮,所以他才說出那番話,我刻板的認為多數女生心理上
比男生更成熟,學妹看出我們之間沒有未來所以她寫了一封信表示
分手,也許這只是一封試探的信,也許這是真實的狀況,我沒有回應
把猜測的悲傷留在過去不辨真偽

我不知道那時怎麼沒抄下他新家的地址和電話,或許有抄但我總是有
大而化之的個性隨手放置,更糟糕的是我常抄了地址和電話沒有寫姓
名的習慣久了也忘記是誰的,或許那一晚揮手再見後,他有打電話
給我,我家人沒有告知,或許他之後還有來找我只是我不在,就這樣
錯過一次次的見面,直到我們各自運行的人生軌道,越離越遠不再有
交集,爾後工作坐火車時我偶而也會想起當年那個站在月台的前端
氣挺拔顧盼自若的高中生,隨著時間過去,火車站閉了後門,沒有
剪票員改成用磁卡自動扣款,火車廁所有了自動感應沖水化糞池看不
見鐵軌了,我也不能再肆無忌憚地看著漂亮的女學生,那會變成令人
嫌惡的電車癡漢,我只能安份抱著胸閉眼低頭小睡。

時光荏苒我被迫調職到一家銀行的分行任職,這期間我一直飽受職場
的霸凌,我餓著肚子到八點要下班,一個非我直屬的主管仍把我叫去
訓話半個小時,而且不止一次他要堵的人就是工作進度落後的我,我
血糖低的快昏厥沒聽進去他正在說什麼,只看到醜陋的他嘴巴不停的
蠕動,他可以報加班費卻把工作時間浪費在教訓我的身上,我猜是我
的保障薪水引發他的不滿,所以他濫用職權進行無意義而重複的訓話
,聽說他是軍人出身的,不知怎樣的一個機遇轉職進了銀行,所以訓
話模式也是同個套路不停的迴圈不停地自顧自生氣,完全不顧對方的
反應,簡單的說就是拖時間耍官威而已,那個年代沒有流行職場霸凌
的舉報,不然我真的會去舉報他斷了他本來就機會渺茫的升官前途
,某一間分行的襄理因為承受不住職場壓力,丟下妻子與年幼的子女
投海自盡,銀行福利組織發動捐款時我還有響應,我能深刻的體會到
他的無奈與難堪,畢竟拋棄自己所愛之人,這中間到底已累積了多大
的怨恨才以死明志。

某一次查詢客戶身分證資料的時候,剛好客戶資料與老鄒諧音相同
所以我靈機一動打上老鄒的名字,這是以姓名查詢客戶身分證與及
行來往資料,客戶不能在銀行內申請太多的帳戶,會被金管監察單位
認為有洗錢的嫌疑可能,這還在我使用銀行系統的權限之內,不是個
資法的濫用,那個年代也不流行個人資料保護法的重視,所以銀行都
一直亂打行銷電話給客戶,弄得客戶不堪其擾非常火大,明知道行銷
電話效果微乎其微,上頭還是很迷信這套戰略,只要一個上當其他九
十九個白打也是拜節費電話所賜很划算,或許銀行與電信公司的狼狽
為奸肆無忌憚是後來詐騙電話能有樣學樣橫行無阻的濫觴

老鄒的資料戶籍是在C 地出生年月日比我大幾個月,所以我確定是他
沒錯,他是薪資轉帳戶申請快一年後銷戶,公司名稱、聯絡電話、聯
絡住址是在T 地,表示他曾在T 地有生活痕跡,銷戶後餘額
當然是 0
我注意到他是已婚狀態,這舊資料已近十年,所以除了戶籍地外幾乎
沒有價值,在社交軟體上也沒找到過他的名字,他都取笑我跟學妹通
信了,應該不會跟人用社交軟體打字聯絡,他應該是老派的當面說話
或使用電話聯絡的慵懶型人物,在谷歌大神幫助下也無法到他的存
在,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找他,命運的分手信早就在N 年前
已經寫好,故人不復故人,我曾一度思索再見是需要什麼樣的理由?

再見這個字含有離別與相聚兩個意義,我能相信的是第一眼看到他那
燦爛的笑容,我便覺得他是一個值得終生交往的朋友,可惜我們並沒
有一直參與對方的生活,他不是一個幫忙出主意的好傢伙,也不是一
個人生導師卻是一個體貼入微的暖心者,很多同學對他的評價是愛
睡懶覺還有人畜無害,我覺得他存在感像聖誕樹上的明滅燈泡,不注
時出現,注意時消失,明知道是規律節奏,卻還有意外的閃爍變化

時光荏苒這幾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了
我突然變得非常懷舊,母親
我憑著年幼聽她所說過的印象去尋找她以前的居,其實童
年時更早逝去的父親也曾說過他在這個山間極小的城鎮上就職過,兩
個未來會相遇的人,居然曾在這裡有前後生活軌跡的交集,這是何
妙的緣分際遇,可惜母親從未帶我來這個地方,我只聽說舊居就在
天主堂的下面不遠處,我來到這個地方順著教堂往下走,這是我母親
曾經走過的地方,我也在城鎮上的鄉公所和農會蹓躂,那是我父親曾
經走過的地方,走一模一樣的路只是時間把我們三個人切割成無法鑄
合的歷程。

我去過老鄒的戶籍地沒有按鈴探訪,一個外出的小女孩年紀不像是老
鄒的女兒,時間上老鄒的父親早已不在人世了這房產最後是留給那
個子他們是否已賣掉搬走?都是一個疑問,我竟然沒有勇氣重拾
已經過往多年的情誼,彷彿物是人非近鄉情怯般放棄探索,我真的不
想得到失望的消息打擊脆弱的心靈,另一方面我又異常矛盾的去老
半山腰的家,那裏已經被整頓成建築物和停車場,附近的村落還保留
當年的舊屋,我向一些人打探鄒家的消息,他們有的是後來搬來的
有的是當地的第三代,對塵封的往事一無所知,我在時間的切割中
剩下緬懷,奢想鑄合過往卻無能為力。

因為身體上的病痛我不得不前往區域大醫院就醫並做深層的檢驗,沒
想到在這裡竟然能是我與老鄒最後交集的地方,醫院的住院名單上
因為個資法保護姓名中間是隱瞞的,但加護病房卻是全名,我不知
道這是醫院的疏忽還是方便家屬的貼心,總而言之我看到觸目驚心的
名字,我茫然的著告示牌真心希望這是另一個人,加護病房有限制
探視時,有制進入人數,只允許病人家屬進入,一個有門禁管制
的區域不是我能任意到達的地方,非探視時間那裏空無一人,我甚至
懷疑醫護人員另走秘密通道進出。

幾天後趁著拿檢驗報告的空檔,我再度查看加護病房的名單,老鄒的
名字已經不在上面,也不在有遮蔽字的住院名單上,我不死心地抽號
碼牌問櫃台人員,櫃台小姐只是冷冷地說他已經離開了醫院,至於是
何種狀況她基於保護病患個人隱私無可奉告,我吃了一個冷冷的閉門
羹,跟她糾纏不會有結果,只好悻悻然的去診間報到,本來這只是回
診醫師跟我說明檢驗報告的內容,以前每次醫師只提醒我要注意哪些
理狀況,沒想到這次他卻很嚴肅地說這次檢驗結果的嚴重性,我聽
完後如五雷轟頂,我一路失神又無助的回家,腦中不斷思索著再見究
竟是離別還是相聚?




A Dear 老鄒 Letter (前篇)

上高中的第一天早上我認識一個男生,他穿著筆挺的訂製卡其布衣褲
,頭戴那時很貴的某牌大盤帽,而我則一身土裡土氣的標準高中學生
裝扮,他看起來有點冷傲的站在月台的前端,因為我們是同校的而且
看他的書包這麼新一定是新生,所以我鼓起勇氣上前跟他搭訕,他並
不如外表給人那樣的感覺,聊天中不時露出燦爛的笑容,讓我第一天
上課的忐忑緊張感緩減不少,他身高一米七五身材瘦削像個體育健將
,交談中才知道他家住在半山腰中,要走二十分鐘的路才能到達火車
站,他國中更離譜每天必需走三十分鐘才到學校,那個年代沒有腳踏
車沒有機車更沒有轎車的父母接送,每個學生上學都是走路的,即使
我家住在鎮上也得要花上十分鐘才走到火車站。

我們所在的火車站叫 E的話,需要四個站才到高中學校所在地區 A 還
要排隊等客運校車才能到達學校,排隊等車期間他很健談,瞬間我就
明白他是外省籍父親本省籍母親結合的芋頭番薯仔,他有一個哥哥一
個妹妹,家裡是幫山上軍營阿兵哥洗衣服的,他露出有一點粗糙的手
給我看,看得出來他是有在幫忙做家事的,我沒有透露我家庭的狀況
,因為我覺得我跟他並不熟悉,更沒說我的衣服都是媽媽幫我洗的,
我天生就是媽寶,只是那個年代沒有這個形容詞。

對了!! 他叫老鄒,明明才大我幾個月卻世故成熟,才第一天我對陌生
的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完全沒在意的欣然答應,跟我說放學他會坐
火車後面倒數的第二節車廂,上學會坐火車前面的第四節車廂,因為
這樣才方便,原來他不用出站而是沿著鐵軌走回家,我進站會經過剪
票口,出站走後門不用經過剪票口,我們那時的學生月票是一張票券
,兩個月一期上面有乘車往返地點,即使寒假放一個月買兩個月學生
打折票都划算,只有七八月偶有一兩次返校日買這學生月票才不合算

這學生票好處是進出站或查票只要亮票就好省時不少,那個年代火車
要進站時,剪票員也顧不得剪票程序揮手就讓乘客通過,然後每個人
都像短跑選手經過地下道衝刺到月台,不過也有乘客直接跨越鐵道引
起站務人員吹哨警告的,那些人姑且稱之為跨欄選手吧,這事我也幹
過不過因安全考量我不太會在南北主幹線上跨越,我覺得自己厲害的
地方是揹著書包經過助跑可以直接蹬著鐵軌飛身上月台,比起那些上
班族年紀大一點的還要藉助手撐笨拙地爬上月台有雲泥之別,年輕的
我彷彿是練過輕功一般,輕而易舉一氣呵成。

老鄒在五班我在七班,上課第一天快放學時天氣轉陰快下雨,我們班
跟他們班不知怎的起了衝突,有同學超有經驗的把電燈關掉在昏暗的
舊教室和兵荒馬亂中開始大亂鬥打成一團,我也趁亂打了某人一記就
逃之夭夭,老實說我根本不是惹事生非型的學生,第一天上課大家都
不熟就開始打架也非常離譜,混戰之中到底誰是敵誰是友可能都還分
不清楚,不過我確認對方是來挑釁的人之一所以在群毆中打他一拳。

坐火車時我問老鄒知不知道打架一事他說知道,我問他怎麼沒過來參
一咖,他說他當時正在掃地沒空,少數人到其他班級去叫囂想當然爾
是被痛扁一頓,打架是一對一對幹才叫真打架,他跟他哥哥從小到大
都已經較量好幾百回了,兩個人就是個性不合加上他哥喜歡欺負人,
所以打架對他來說家常便飯,我沒想到他戰鬥指數和經驗值這麼高,
不禁和盤托出說我偷打人家一拳,他輕拍一下我的肩膀笑說想不到你
竟會幹這種事,第一天就感覺他好像很了解我。

這打架事件後來也沒驚動校方,來挑釁的攻擊主將和我班上的防禦主
將後來因為下課時間一起在廁所偷抽菸一起聊天竟然變成好朋友,這
叫不打不相識,那群打架的人因為都哈菸變成一個群聚團體不分班別
互相通風報信防止教官取締,而那位被我打一拳的倒楣鬼我有強烈的
愧疚感,所以都盡量躲著他避免打照面,想那時暗摸摸他正受多人的
群毆,我從側邊偷雞摸狗下手,而且我還是業餘的繡花拳,他應該沒
有強烈的印象,躲著躲著半學期他就不見了,大概轉校或重考去了。

我們是高一新生,我知道 E 站有一個高三學長,每次早上都在月台後
端,我們很少打照面根本形同陌路,沒想到老鄒竟然認識他,是學長
主動跟他搭話的,老鄒算是長得帥的吧,剛開始會覺得他難以親近但
他浮出笑容時,你的心情會跟著他一起從灰暗陰天切換到開朗晴天模
式,總之這就是他獨特的魅力,跟他相處兩年中,我從他班上同學口
中挖掘出他的缺點是超愛睡覺,上課撐著頭打瞌睡,下課直接趴在課
桌上睡,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就連上體育課都可以躺在樹下呼呼大睡
,真懷疑他是夜行性動物,晚上飛簷走壁巡邏打更白天積極補眠養精
蓄銳。

這裏要說一下我們體育課是次要活動,因為我們學校有體育班,老師
把主要精力都花在他們身上,我們就是放牧的綿羊,班長是邊境牧羊
犬負責帶隊解散點名報告,體育老師只盯我們有沒有穿體育服裝,排
課的教務人員非常懶惰一直抄襲上學期的課表,所以我一直跟老鄒同
一天上體育課,我因為神經大條經常忘記帶體育服裝,所以常去跟老
鄒借,十之八九都借不到,他也沒帶反正他臭名昭彰,經常被老師罰
站和伏地挺身,懲罰對體力好的他根本不痛不癢,體育六十分也不會
怎樣。

他不是忘記帶體育服裝是根本嫌棄帶體育服裝還要提個袋子是累贅,
好在我認識 C站上車的同學老袁,他人超好有求必應,最重要的是他
很可靠不會忘記,老鄒連沒帶也懶得跟我借,明知道我一定不會拒
,也是老袁跟我爆料老鄒都被老師處罰,問同在E 站上下車的我
啥不伸出援手,我只能無奈地說這就是老鄒的倔強,我也不可能每
他上體育課前主動送上自己的運動鞋和運動服裝借他吧,那個年代
沒有BL劇的,更何況有時候他心情好時也會自己帶體育服裝與鞋子
至還帶袋子。

老鄒有個雷區就是認為拿著體育服裝與鞋子的慫袋子會影響他的高中
學生形象,好像歐巴桑上市場買菜一樣不夠MAN ,所以經常把體育
服裝與鞋子塞進書包中,這樣便當與書本就放不進去,他真有本事可
以中午不吃只睡覺來抗拒飢餓,更有本事上一天的課只用一本書代替
,這是老袁爆的料,也是我有一天成功借到他的體育服裝與鞋子,放
學坐火車時好意提醒他是不是忘了拿袋子,他當場打開鼓鼓的書包給
我看所有的東西都塞在裡面,我才知道老袁所說的一切是真的。

他有帶袋子的時候就跟我交易,我幫他拿袋子他幫我揹書包,真不知
道他跟袋子有什麼深仇,或者他心裡有啥關於袋子的創傷,有一次坐
校車被教官盤問為何我拿兩個袋子他卻揹兩個書包,他搶著說我肩膀
受傷,更糟糕的是隔天教官還問我肩膀好一點沒,我心虛的要命耳朵
立刻就紅了,老經驗的教官臉上有一絲狐疑卻沒再追問,這種芝麻綠
豆小事一路追查到底,得到的結論可能是我們兩個猜拳輸的人拿重的
東西,我贏他輸無聊的高中生搞無聊的遊戲。

我班上的同學都是從 C站上車居多 ,老鄒班上同學 B站 C站 D站甚至
 F 站都有,我們雖約好在某一節車廂上車,卻不一定有位置坐在一起
,早上老鄒這群菸槍們是不會抽菸的,因為排隊等公車時會很快被教
官發覺,教官在候車場表面上是維持排隊秩序實際上是像緝毒犬一樣
聞學生衣服上的味道,反正這段時間內閒著也是閒著然後苦口婆心的
發表宣傳佈道大會說香菸有尼古丁焦油對身體不好,哪個學生有沒有
抽菸教官大致都了然於胸地知道,身上總是有一股菸味,教官除非抓
到抽菸現行犯記過之外別無他法,我班上同學小蕭被教官盯上,他就
詭辯是車上其他上班族抽菸汙染了他的制服,他還有絕活就是準備白
花油與綠油精遮身上的菸味,結果上課想睡覺的,被蚊子叮咬的都紛
紛跟他借,一時大家都一身刺鼻油味比菸味更猛。

我和老袁都很喜歡兩個C 站上車的商專女學生,她們是一群五六個固
定在第四節車廂後門口的小團體,看我和老袁色瞇瞇的盯著人家看,
老鄒一直巴我的頭,差點沒說出要節制點,我問老鄒這兩個誰比較好
看他說不知道,老袁開玩笑說他不近女色,所以看不出來,我又問老
袁哪一個好看他說各有千秋,然後他來一記反殺問我喜歡哪一個,我
說兩個都喜歡,老鄒抗議不公平三個人的答案最後還是差不多,為什
麼他就是不近女色,而且我和老袁只敢遠遠觀望那兩個女生,什麼也
不敢做,唉!!!一個高中弟弟能許一個商專姊姊什麼未來?欣賞等於喜
歡但不等於一定要認識她啊。

有一次我們提早放學,我好奇地問要怎樣才能走到半山腰他家的位置
,他說我帶你走一次吧,我想說時間還很早就跟著他走,我在本地長
大卻未曾到過那地方,他很有誠意的從出了車站開始帶路,而非沿著
月台鐵軌邊走捷徑,因為那種走法有點危險火車會從後面呼嘯而來,
耳朵不靈敏些就會被飛馳而過的火車嚇一大跳,若是下雨傘還會被刮
過的風吹的開花,我開玩笑說他天天在賭命,他說生命就是這樣,我
覺得這話題不好踩到人家的紅線急忙岔開話題。

他自顧自地說這條路是一條非常寂寞的路,旁邊不是樹林就是稻田,
平常也沒有多少人經過,果然這一路上只有我們兩個在走,我覺得年
輕真好兩個人一直聊天根本不覺得路遠,經過一個山坡後就到他家了
,他說他家狹小雜亂所以不準備邀請我進去,這巷子僅容兩人通過而
且坡度還很陡,房子依山而建有點像遷台後先找個臨時住所然後才慢
慢擴建形成的村落,趁他把書包放回家,我在附近走了又走充滿了陌
生異地的好奇心,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

這地方並不大,最後我終於看完要回家了,他又說這條路太寂寞願意
送我到火車站,我說不用啦我自己走就可以,大白天的又是男生沒啥
危險的,他一再堅持的說我第一次來萬一迷路不好,這個藉口其實有
點爛,從頭到尾就這麼一條路,只要不走叉路和田邊小徑路再怎樣彎
彎曲曲,只要往山下的火車軌道方向走就對了,更何況山腰的對面就
是小鎮,這一路上他跟我說很喜歡聽收音機廣播,尤其是西洋歌曲,
講到音樂他突然眼睛放光,好像少女漫畫的女主角自帶閃爍星光的眼
眸眨呀眨,跟他一起上下學這麼久,我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睫毛這麼長
這麼迷人。

他跟我說的歌到現在都是經典老歌,像多少柔情多少淚Summer Kisses
 Winter Tears,離家五百哩 500 Miles ,昨日重現 Yesterday Once More
,給約翰的一封信 A Dear John Letter,當他發John 英文時不知是故意
還是真有點失誤,我就取笑他這是給老鄒的一封信,他說這首歌是分
手信,其實他那時所說的歌我一首都沒聽過,我家未改建前有一台黑
膠片的放音機與收音機,我爸聽的是北國之春,我年長哥哥聽的是榕
樹下,改建後這台機器就不見了,我雖能聽出兩者旋律相同,但唱歌
就五音不全了。

接著我就說高一的糗事,音樂老師懷孕稍微有點情緒化,音樂要考唱
古文般的民謠小曲,我不知道她為何對我恨鐵不成鋼非要我唱出穿旗
袍梳包頭輕甩紅紗巾的歌舞名媛風格不可,考試時她喊停就下去沒喊
停就繼續唱,別的同學唱幾句就下台換人,我快唱完整首她生氣的在
段落音符結束時按了高八度的重音生氣的說補考,我也自知理虧黯然
下台,我耳朵聽得出她彈奏音符到哪,可是我喉嚨唱的荒腔走板的跟
不上她的拍子節奏。

班上的阿寬對音樂有特別造詣,他說任何聲音都可拆解成什麼調幾度
的音符,別人唱中文歌他聽完能記得的話可以轉譯成533422 12345 的
形式,我聽得都懵了,這是誇大其詞自己的音準還是真有這一回事,
他唱的太好唱一首,我唱得太爛也唱一首,我是音樂課的笑話,但是
底下沒人取笑我,整個音樂課都被音樂老師肅殺的氣勢震攝,其實同
學們也不是音樂班也不期待自己成為聲樂家,只留意音樂老師的唱名
應考,大家都在寫作業或看小說,老師在鋼琴後面認真地彈,看不到
我們在底下幹啥,我們這些男生她再怎麼嚴厲調教也不可能唱出周旋
啊白光啊那種音腔,一周音樂課五十分鐘,她努力要我們開嗓1234567
唱上去,然後7654321  降下來,我們一路扯開喉嚨如殺豬般吼上去,
然後嚥了口水一氣呵成直接把豬往下重摔成肉泥。

老鄒安慰我說,他們班上有幾個菸槍也是唱不過去,男生嗓子啞就唱
不出民謠小曲特有的輕快婉轉,更何況這歌本來就適合女高音唱,這
是選曲問題,音樂老師要求有點過份,我還是自責完全看不懂豆芽菜
而無視唱歌有高音有低音有長短轉折,這問題自小學時就已經被指正
過,音樂老師還是我遠房親戚姑姑,國中因為是五個人一組考試所以
合音混過去,高中獨唱無所遁形,我好奇問他唱得怎樣?他說過了我
要求他唱一段來聽聽,他笑著拒絕我,比起中國風的小曲他更喜歡西
洋歌曲,他特別喜歡一首給約翰的一封信A Dear John Letter  的男生獨
白,卻找不到完整相關資料,英聽能力沒這麼好不能即時明白男生對
分手的看法,對那段反客為主的男聲情有獨鍾。

幾乎快到火車站時,我說我已經知道路了,他很瀟灑地說不送了,兩
個人分手,他說不知道分手的感覺,不論是男生女生分手就是獨自一
人獨自寂寞啊,我想他也算是有情有義的陪走了一段路,我去別的同
學家玩過,基於禮貌他們只送到門口說拜拜而已,送這麼遠的路他還
是頭一個,走著走著一列火車剛好過橋,我停了一下等它通過,這是
鐵道橋有沈木縫隙,那個年代部分火車廁所是直排地下軌道的,從蹲
式馬桶的排泄口都可以看到底下的石頭不斷地在移動,我回頭看他,
他也正巧回頭,他大力地揮手大喊要小心,我也朝他揮手回應,難怪
部份火車廁所都有壓克力標語提示進站期間請勿上洗手間。

老鄒早上跟我同車看有沒有座位才坐在一起聊天,放學從A 站到D 站
他都跟其他同學躲在廁所或茶水間抽菸, D 站到 E站時才會回頭找我
,因為此時比較有空位認識的同學也都已下車,同坐火車的同學雖然
差不多都認識,只有親疏的差別,老鄒的菸友團和我所屬的看妹團是
不同的圈圈,高中生坐火車很無聊臭味相投或同班的幾個就常聚在一
起,不斷的講話不斷的聊天不斷的打鬧嘻笑這就是高中學生的常態。

冬天的時候所有穿訂製服的學生帥氣都會少一點,因為要穿藍色的夾
克,那個年代那件夾克太薄並不保暖也沒有訂製款,大家都買大件一
點,裡面還要再穿一件毛線衣才能禦寒,老鄒的藍色夾克卻非常貼身
,除非是寒流他才會加件毛衣,然後變得腫腫的,他常常冷的直發抖
,偶而還調皮地把冷手伸到我的後領被我打手背,我勸他加穿毛衣與
衛生褲保暖,他說他半山腰的家迎風面更冷,而且他家還會漏風,講
的好像住處很殘破,我雖然沒進去裡面,那時覺得只是普通較舊的平
房也算還好,倒是他很在意自己的衣著與神態,一個人時常常挺著腰
桿把兩手伸進卡其褲口袋裡,斜斜的夾著書包塑造出一副很冷酷很帥
氣的模樣,所以我才直覺認為那個他不喜歡拿的慫袋子會讓他失分不
少,連每次跟菸友團哈菸前都把袋子先丟給有座位的我保管,直到下
車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領回,這可憐的慫袋子就跟我自己的袋子,雙雙
被我夾在小腿之間固定著。

問他老是只穿三件衣服的理由是他要鍛鍊體魄,他要把脂肪拿去燃燒
,我瞧他瘦巴巴樣子根本就沒有油可以燒,不過他也挺厲害的穿這麼
少卻沒有感冒,頂多鼻子凍的紅紅的,有一次放學我看他凍的特別厲
害,他拉開藍夾克給我看裡面是短袖,他說他的長袖沒有乾,我說你
家不是洗衣服的嗎?  他說阿兵哥的軍服要優先處理,他自己忘了也不
想跟軍服混在一起烘所以穿短袖應急,沒想到放學天氣急遽降溫,我
把自己的班服體育外套借給他,他推辭說不用他會用小跑步回家,我
說明天早上自己還會帶袋子來裝,他才接受我的好意穿上外套,我更
加肯定慫袋子與他之間存在多大的芥蒂。

日子一天過一天,有一天老袁很認真地問我,有沒有發現老鄒不對勁
,我想了想說有一點他已經好一陣子沒跟我同車,或者說我有好一陣
子沒跟他同車,我故意把車發音成居,老袁說老鄒的哥哥最近有來學
校找過他,那個年代校內安全意識沒那麼高漲,外人可以輕而易舉地
進入校園,老鄒又請假又曠課的弄得班長很難掩護他,座位是固定的
,誰沒到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加上班長是邊境牧羊犬要跟牧羊人頭頭
教官報告出勤狀況,偶而還可以呼攏過去,長久下去總會露出馬腳。

我這一陣子是跟C 站上車的學妹搭上了線,早上還是坐在前面第四節
車廂,放學是改坐在前面車廂找機會跟她搭訕,由於我在前面出站比
較快就懶得往回走跟老鄒會合,其實我們也不是天天同進同出,早上
他或我都可能遲到改搭下班車,放學也可能有事情耽誤搭不同班次的
火車,我沒看到他或他沒看到我都是正常現象,跟老鄒同班的老袁知
道他缺課嚴重就覺得事態嚴重的提醒我,在老袁眼裡我跟他好的沒話
說,連下課都會去探望他,其實是老袁想得太多,老鄒下課總是在睡
覺,沒睡覺也是楞楞地沖著我傻笑,我去他班上不是借運動服裝就是
跟別人聊天,他一次都沒來我班上找過我,再說我上下學跟他膩在一
起的機會多,又知道他是睡神,下課短短十分鐘才不會跑去打擾他的
美夢。

等啊等地終於讓我早上坐火車時遇到老鄒了,我關切的問最近怎麼都
沒看到他,他露出一貫瀟灑的燦爛笑容說睡晚了起不來搭下班車,我
追問他請假和曠課的事,他沒有不高興只是說他們快要搬家了,居然
要搬到 C 地去,我說只要約好車廂也沒什麼差別,他問我跟學妹的進
展,原來他也有聽到我的八卦傳聞,我說跟學妹只是趁著空檔時間聊
天而已,在月台上總是有巡邏的教官虎視眈眈又陰魂不散的監看,他
說我做賊心虛想太多,上了車我們兩人有機會坐在一起,他說他好累
就閉目養神,我知道他不想跟我多說話就跟著閉目養神,膝蓋不小心
碰他一下,他回頂我兩下閉著眼笑著說擾人清夢要罰,我也跟著笑然
後專心小睡片刻。

下車時遇到學妹跟她同班同學,老鄒很識趣地跟我拉開距離,讓我有
機會跟學妹在一起,原來他都知道我的事情啊,我的班級跟他的班級
很近轉個彎就到,我們交集的同學也很多,我最近的心思都放在學妹
身上所以對老鄒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清楚,下課上廁所看他跟菸友團在
廁所另一邊抽菸,我沒有過去怕沾上菸味,他只朝我點頭微笑,我回
應他揮揮手,他居然也跟著揮揮手,以前在此相遇他根本不理會我,
菸友團和生理需求團在廁所這塊地盤上是兩個不同的團體,他們佔據
後面我們佔據前面,彼此尿尿畫下疆域界線。

放學後我毅然捨棄了跟學妹聊天的機會在月台後端東張西望,老袁過
來問我是不是在等老鄒,我點點頭承認,老袁跟我說他今天早退離開
了,我十分失望,老袁看著我的表情詭譎的說你以後也等不到他了,
我問他什麼意思,老袁說他不知道是退學還是轉學了,他曠課時數好
像達到退學標準,詳細情形他並不清楚,接著是他語帶責備的說我只
顧把妹連周遭的人發生什麼事都不聞不問,我腦羞成怒的反駁說老鄒
又不是我鄰居,我哪知道他最近發生什麼事。

今天早上跟他同坐他還是倔強的保持笑容裝作若無其事,不肯把他的
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我一直以為他是爽朗健談的人會把心中的秘
密全部說出來給朋友聽,我也一直自認是很好的傾聽者,雖然無能為
力幫助他人至少我會安慰別人不會嘲笑別人,今天我以為他是來上課
,結果他是來辦手續的,他真的沒必要穿著校服來,沒必要上早上的
四節課,沒有必要下課還跟菸友團哈菸,甚至沒有必要在廁所跟我打
招呼,原來那僅有的一次揮手打招呼竟是分手再見的意思,在廁所分
手真不體面啊,等退學手續的期間他還是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究竟發生
了什麼事,他只想重溫一下在這裏的過去,然後寂寞又悄然地離開。

老袁說是下午教官找班長去刪除點名簿才知道老鄒已經辦好退學手續
,中午老鄒要走時還有人攔他,他只說翹課而已就溜了,後來班長把
事情傳開,他們班上同學很納悶老鄒幹嘛要這麼正式的穿著校服,早
上還參加朝會,若無其事地上完四堂課,我想這樣的作風才真正像他
吧,第一眼覺得他很冷傲其實內心很溫暖,菸友團只是聚在一起抽菸
的小團體,也不是什麼不良少年的組織,他穿著絕不邋遢,舉止絕不
粗魯,言談之間彬彬有禮,感覺是一個值得交往的終生朋友,就連事
後學妹的同班同學也向我打聽常常跟我在一起的學長去哪兒,我只說
他搬往外縣市轉學了,她臉上還露出一臉惆悵和失望的表情,如果坐
火車期間他不跟菸友團混在一起,憑他的長相和衣著只要主動跟女生
搭訕,成功率應該是百分之百的。

那個暑假有一天晚上快十點,我聽到他在樓下叫我,我急忙從四樓飛
奔下去開門,很意外的看見他腳穿著藍白拖身上穿著宜而爽白汗衫和
黑色運動褲,好像很匆忙出門的樣子,跟平常上學穿著挺拔的訂製服
樣子差距好大,我很驚奇他居然會晚上來找我,他開門見山的問我今
晚可以在這裡留宿嗎?我馬上回答可以,隨即我領他上樓,爬樓梯時
告訴他我與家人同住一室,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同擠一張床,他有點
猶豫的婉拒並表示要離開。

我說既然都來了那就到屋頂聊一下吧,他說不能聊太久,因為太晚了
沒有車可以回去,他說的應該是公車吧,那個年代火車還有紅眼班車
只是車次比較少俗稱夜車,但可以在列車上打盹,睡醒的早晨就到達
目的地省掉住宿費用,他問我可以抽菸嗎?我點頭然後就單刀直入問
他為什麼來找我?他露出笑容說一時衝動離家出走,走著走著就從C 
地來到  E地,這時他肚子咕咕作響,我問他沒吃晚餐是嗎?我推定他
來我家之前應該在外面晃了許久,他的穿著就像早上剛起床跟家人吵
架就氣沖沖出門。

他逞強的說肚子經常會腹鳴,說著撩起他的內衣說他有六塊腹肌,藉
此轉移話題還叫我摸摸看,我摸了一下肌肉與肌肉之間有條溝的確蠻
結實的,我也自嘲說有腹肌只是不小心把六塊練成一坨,他摸了一下
我的肚子笑說好柔軟,今天晚上雖然是弦月我還是可以看清處他臉上
一派淡定沒有太多悲喜神色,我仍不死心的追問他離開學校後的狀況
,他說想尿尿不知方便嗎?我要帶他下樓去上廁所,他說只要在這裡
就可以了,我家四周沒有較高的建築物,樓頂種了很多花草,我別過
身去他就叼著菸到角落去解放澆花。

他這一泡尿灑得還挺久的,我自顧自地說坐火車的同學都很好奇他發
生的事情一直問我,甚至說你不是跟他很好為什麼見色忘友渾然不知
,他回到我身邊說他要喝水,我下到二樓端了一杯水給他,他帥氣地
把菸頭彈到街道,我伸頭看樓下落點位置,老鄒說安啦,他一定會擰
滅熄火才會丟掉不會引起火災,那個年代火車站旁邊都有兩三棟倉庫
,紅磚壁上都會噴斗大的紅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或嚴禁菸火的標語,
我每天從後門溜出火車站都會看到,我家在市場內對面是木搭板的攤
位我怕菸蒂延燒起來。

老鄒開口跟我借錢搭車,我又再度下樓把我僅有的私房錢都掏出來給
他,老鄒說不用這麼多,我說十一點前我家下條巷子的小吃店還有開
,他應該去吃個麵填飽肚子,那家店的蔥油特別香加個滷蛋與魚丸湯
是很好的宵夜,老鄒有點捉狹的說難怪我把腹肌練成一陀,老鄒說他
會去吃麵但不會點魚丸湯,喝太多水要解放,城鎮上比較有人煙不似
偏遠田野四下無人就可以隨地小便,言下之意他經常在路上解放,菸
友團把廁所和茶水間當成包廂,那狹窄的廁所有小便斗和蹲式馬桶,
把門敞開可以塞進五個高中生,有一次想上廁所,連走了兩個廁所就
停下來準備忍到出站才去車站廁所解放,放學時間火車上的廁所即使
不是我們學校的包了,也會被其他學校抽菸的學生佔據,火車一進站
大部分同學是搶座位,老鄒他們那一夥是搶佔廁所和茶水間的地盤。

他又點了第二根菸說他已經他已經轉學到C 地某私立高中夜間部,我
說你不是被退學?他說曠課已經差不多達到退學邊緣,退學是原學校
移除學籍才能轉到另一所學校重新有學籍,即使是正常轉學生也要先
辦退學證明,退學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負面,這段期間常曠課是他們
半山腰的家要賣掉,所以在C 地買了新房子,新舊房子間有差價,而
且父母失去原有的工作經濟受了影響,以致於家庭成員之間有不愉快
的摩擦,他必需半工半讀上夜間部來減輕家中的負擔。

天大的事情在他口中說出來都是一抹輕描淡寫,就像他吐出來的煙一
樣輕飄飄,僅僅幾個月的年齡差距就讓我和他之間存在世故成熟的差
異,我好奇他新家位置與私校所在地這麼遠他如何通勤到達,他說夜
間部對上課要求並沒有那麼嚴格,他在工廠工作後也是搭公車到學校
,因為他從小住在半山腰都靠走路來往目的地,雖然他父親有一輛腳
踏車,但路上有小斜坡與階梯,所以他覺得沒有必要學騎腳踏車,這
回換我得意洋洋地說自己小學三年級就會騎腳踏車,騎的還是大人的
腳踏車,中間有一條鐵桿子那種,由於兩腳踏不著地,煞車時是一條
腿先落地另一條腿還掛在鐵桿子上,整輛腳踏車以歪斜的方式停下來

講到小時候的事情,他說他之所以這麼會打撞球是他家那邊有撞球店
,他幫忙顧店所以沒事敲著敲著練就出一身本事,他哥哥打撞球的本
事還遠在他之上,我還記得有一次好幾個同學約好去撞球店打撞球,
我因為不會就在旁邊看熱鬧,老鄒技壓群雄撞的其他同學沒得玩惱羞
成怒的聯合排擠他,他看我都沒玩就開一台教我怎麼打撞球,他教的
很仔細像個小老師,無奈我駑鈍沒興趣也不受教,老是把母球撞進袋
子裡,在我腦袋瓜裡球有進袋就是一項成就,那時我問他怎麼這麼厲
害,那時他只笑笑說曾經玩過運氣比較好而已,原來山坡上的村落依
附營區而生,撞球是阿兵哥們的娛樂項目之一,老鄒從小就混跡在成
人群體之中,怪不得那麼世故。

他問我跟學妹的事情,我說不過就是跟一般異性交往寫寫信而已,他
笑著說一起搭火車找機會講講話就好幹嘛還浪費時間寫信,我說這個
你沒交女朋友不會懂啦,學妹酷愛文學文采很好,當然要彼此寫信交
流,我沒辦法信手捻來出口成章,他冷不防跟我說他在夜間部也交了
一個女朋友,她比老鄒大三歲,下課會用機車載他去搭最後一班公車
,我腦袋瞬間如陀螺般轉了好幾圈,他立即知道我在想什麼,說年紀
差距並沒什麼,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有伴,至於
未來會怎樣沒有人會知道,他說我以前不是也很喜歡火車上的商專姐
姐,還一次喜歡上兩個,他上夜間部很多女生年紀都比他大,都對他
很好,我笑著說你行情好還沾沾自喜啊!! 他也笑說我和老袁色瞇瞇看
女生的賊樣子還挺逗趣的,現在跟學妹穩定交往要收斂起那種眼神,
女生的直覺很敏感的,換我輕捶老鄒,說他轉學後就從不近女色的和
尚搖身一變成經驗豐富的戀愛專家。

他的肚子再度咕咕作響,我催促他去吃麵,我願意陪他一起去小吃店
,也願意送他到火車站,老鄒說太晚了他還沒有決定回C 站的新家,
還是E 站的老家,他回新家可能沒有公車他必須走一個小多時才能到
達,回老家摸黑也要走四十分鐘,我奇怪的問老家不是賣了嗎?怎麼
還可以回去?他說是整個產權都賣出去,需要的東西搬走不需要的他
們會處理,買方要的是地不是房子,暑假過後就會拆遷,他老家還有
床和桌椅沒搬,有斜坡和階梯傢俱很難搬運,他們一家搬到新房子後
重新添購許多傢俱,所以家中的經濟才會更拮据。

他的兩個選項都很勞累,但又不願跟我家人同處一室,我覺得自己很
愧疚幫不上他的忙,人總是存在兩面情緒,在外面跟同學相處他總是
一副慵懶脾氣溫和的樣子,在家與家人相處說不定就完全相反,我不
知他與家人的衝突為何,詳細的內容他也不願意講,用一時衝動完全
帶過,不像我每次有事情就加油添醋把話說出來給旁人聽,當別人很
投入替我擔心和設法幫我解決問題的時候,我已經抽身置外完全忘了
這檔事,因為我又開始製造下一輪的新苦惱。

今天晚上他算是對我講很多事情了,他不擅長把心裡的話都講出來,
他的苦惱總是習慣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訂製服下有紮實的腹肌,那
燦爛的笑容底下有不能言喻的哀傷,雖然我出於好奇心理很想知道有
關於他的一切,他總是把許多問題模糊化,他不主動說我就不主動再
追問下去,這或許是我跟他之間能和好相處的模式,老鄒永遠不需要
同情或者憐憫,他堅強無比的習慣了面對眼前的一切。

我真準備出門送他去吃東西時,他把我推回家中,露出笑容說這件事
是他自己惹出來的,他自己的問題自己會解決,我只要晚上好好睡覺
就好,說著伸出手來跟我握手道別,他的手粗糙而溫暖,他提醒我已
把熄火菸蒂放樓頂牆墩上要我記得收拾善後,突然他用藍白拖輕踩我
跨出門外的拖鞋腳趾,捉狹的笑說你握手握太久了,我縮手又縮腳,
他就把我家的門給關上很帥氣的揮手走了,我愣在那裏心理很難過,
隔著玻璃看他仍是一臉笑容的遠去,他來找我本來是想找一個能留宿
地點,沒想到我無法滿足他的需求,他今晚何去何從,我看不出他的
答案,那個年代沒有手機,他聯絡不到他那有機車的女朋友載他一程
,這麼晚了依他的個性也不會去增加女朋友的麻煩,若回沒水沒電沒
打掃的老家,他要怎樣睡那種地方,更何況他還要走那條暗黑孤獨的
寂寞路程。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老鄒了,我真的好想知道那晚他究就睡在那裏,
我家下條巷子的小吃店一定能夠滿足飢腸轆轆的他,那家小吃店開到
十一點是專門為肚子餓吃消夜的人而開的,我好想送他到火車站,回
新家或舊家都好,至少至少我也曾經陪過他一程。


問鶯燕

                           


楊柳絲絲綠,桃花點點紅,
兩個黃鶯啼碧浪,一雙燕子逐東風。
恨只恨,西湖景物,景物全空。

佳麗姍姍天欲暮,銜愁尋覓舊遊蹤。
跨孤舟,慢搖槳,泊近柳蔭深處
輕聲問鶯燕
無限春光容易老
故人何不早相逢?